第十七章 《蛰伏》 (第1/2页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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看更多诱惑小说请关注微信 npxswz 各种乡村 都市 诱惑 秦军在鹫峡大败仇池人的消息传回长安后,哪怕长安士民已经渐渐习惯大秦军队总是取得胜利,真听见了胜利的消息,还是免不了全城欢腾。恰好这两天有个西域番邦派人来长安朝见苻坚,随行还带了一帮模样古怪的俳优侏儒,表演的舞蹈和杂耍都与中原的老把戏大异其趣,苻坚看了新鲜,想着“独乐乐不如众乐乐”,一高兴就又召集了一批乐人、舞伎,在长安的大街两旁夹道设棚,每天天一亮就开始锣鼓喧天,一直闹腾到晚上才算完——他兴致一来就会有些奇思妙想,手下的大臣既拗不过他也防不胜防,只好亡羊补牢地同他讨价还价,将这等“劳民伤财”之举限到三天且下不为例,也就罢了。长安的百姓可不管这个,他们只知道有不花钱的热闹看,还是苻诏恩赐的!自从晋室东渡以后,北方连年战乱,何曾有过这番太平热闹景象?因此都乐疯了,别的事都不干了,连开店铺的都把自家的店铺关了,高高兴兴地看人走绳索、吞刀剑、跳胡舞,到处都是欢声笑语。此时的长安,恐怕只有新兴侯府是处安静地方了。
说起来,慕容暐也真的很难。苻坚待他不薄——不知道是不是胡人没有汉人那么多花花肠子,对待败降的敌国君主常常是一杀了事,苻坚倒好,没杀他也没挤兑他,好吃好喝地供着,这原是好事,可也有让人为难的时候。比如现在,他是苻坚亲封的新兴侯,苻坚取得了胜利,他要显得不高兴,既于理不合,也不是为人臣子之道。可他又是前燕皇帝,要是一脸的与有荣焉,未免也让人觉得全无心肝。因而思来想去,最稳妥的办法便是——装病。
慕容暐既然“病”了,窝在家中养病,新兴侯府自然是大门紧闭,闭门谢客。原就门前冷落车马稀的降王府,如今更是门可罗雀,只有两个小厮儿百无聊赖地拿草茎拨弄地上的蚂蚁,一边窃窃私语:“你说,中山王入宫做什么?”
“不知道。你听说什么了?”
“说什么的都有……”提问的小厮有些惶惑地看了对方一眼,“你说……是不是真的?”
另一个小厮显然更稳重些:“没凭没据的瞎猜,要是让老夫人听到,不定就信以为真,万一伤心过度,谁吃罪得起?”
“可……”提问的小厮还是有些不服,才说了一个字,便听身后传来管事屈突提的怒喝声:“混帐小子,让你们在门口迎迓客人,你们当是玩儿吗?”
两个小厮吓了一大跳,讪讪地站了起来,仗着年纪小,也就涎着脸凑了过去:“屈突叔别生气,我们这不是看没什么客人上门才躲了会儿懒……以后再也不敢了。”
屈突提原在慕容暐的宫中掌管内廷宿卫,前燕亡后一路跟到长安,对慕容氏可谓忠心耿耿,听了小厮的回话越发生气:“闲得慌了?闲得慌了到外头瞧瞧,多少大燕国正正经经的金枝玉叶,如今吃不饱穿不暖,沦落街头,还有一位在卖草鞋!如今鲜卑人是虎落平阳,谁见了都当癞皮狗踢上两脚,咱们就更得自己争气,每天都精精神神的,让那些人好好瞧瞧咱们的样儿!”
屈突提说得义正辞严,那两个小厮也只好连连点头称是,正听教训的时候,突然有人鼓掌,三人齐齐侧了头去看,原来是慕容垂来了:“好,说得好!”走过来拍了拍屈突提的肩膀:“你说得很好。”见屈突提咧嘴就哭,不由微微一叹:“别哭了……你不是说咱们鲜卑人应该让人瞧瞧样儿么?咱们鲜卑人,还兴哭鼻子?”
屈突提听了,拿袖子往脸上胡乱抹了一把,红着眼睛、哑着嗓子上前侍候:“侯爷是来找我家侯爷的罢?我给您通报去!”一边往里让,一边絮絮叨叨地说:“这几天老夫人的病越发重了,侯爷整日在床前服侍汤药,都没合过眼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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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可足浑氏的病来得突然而迅猛,慕容冲入宫的当天晚上,她便一病不起,到今天已经缠绵病榻一个多月,每天吃药,只是一直没什么起色,终日昏昏沉沉,还很容易受惊,但凡婢女们出入的声音稍微大些,她就会蓦地睁眼,等看清了来人,才极失望地重新合上双眼。慕容暐原就于心有愧,见母亲伤心至此,越发内心疚惭,因此侍候得格外卖力,连大可足浑氏都有些奇怪——见大儿子已经满眼血丝、憔悴不堪,她有些过意不去:“够了……”
几天没说话了,声音有些哑。
慕容暐正从婢女手上接过药碗,听见这个沙哑的声音,手上一顿,却不说话,只是无意识地拿勺子搅着碗中的药汁——他又能说什么呢?说凤皇很快就会回来?这话他在慕容冲入宫时说过,可现在已经一个多月了!
大可足浑氏才说了两个字就觉得累得很,闭目休息了一会,才说:“你做的已经足够多……”说到此处,极慈爱地看了大儿子一眼,轻声吩咐:“去休息罢,不要累坏了。”
慕容暐有些苦涩地开口:“母亲这般自苦,又有何益?儿子看在眼里,真觉得自己罪孽深重……”
不是没有后悔过。
慕容冲入宫之后,他从未向苻坚求见过自己的嫡亲弟弟——他不敢。不是不敢求见,慕容冲不是嫔妃,见外臣是一句话的事。只是,他拿什么脸去见这个弟弟?
懊悔么?
懊悔。万蚁啮心般地懊悔。可是,每一次懊悔之后,他都更加明确地知道,如果再来一次,他还是会这么做——连自己弟弟都保护不了的挫折,让他越发明白往日权势的可贵,为了重新取回这个权势,他愿意付出一切代价,包括自己的弟弟。
慕容暐的心思,大可足浑氏半点也不知道,只是一脸惨淡地摇头:“我何尝不知道自苦无益?只是为人母亲的一点痴心罢了!”停了停,又说:“你别怨凤皇,要是你有事,我也一样担心。”
听了这话,慕容暐鼻子一酸,张了张嘴,想说点什么,却又不知道能说点什么,恰好屈突提在门外说:“宾徒侯来了。”登时松了口气,低声说:“我去了。”见大可足浑氏点了点头,赶紧将药碗塞给妻子小可足浑氏,逃难似地走了。